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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章 4你是枝頭雪1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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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青和江匪石坐在馬車裏,而馬車停靠在官衙門口。

996趴在車窗邊,問道:“你真的不進去看一看嗎?裏面審訊的好歹是誣陷你的人。”

秦青一只手握著面人,一只手捏著一根細細的竹簽,對著面人的臉部一點一點地戳,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麽。

“不去看了,不會有結果的。”他在心裏說道。

“不會有結果的。”江匪石忽然開口,說出了與秦青一模一樣的話。

996回頭看向對方。

江匪石打開食盒,從中取出一根小魚幹,沖996晃了晃,逗弄道:“胖貓,來吃。”

996斜眼:“……你才胖!我這叫敦實!”它一邊說一邊撲過去,叼走了小魚幹。

秦青頭也不擡地戳著面人。

江匪石靜靜地看著他,目光很深邃。

“如果是我,”江匪石徐徐說道:“我會派人混入搶粥的流民中,接過泰安侯府的仆從遞來的一碗粥,趁亂灑入碎石,遞給身後的某個人。這個人餓得狠了,即便察覺到有石子兒,也不會舍得吐出來。餓得狠了還有另外一個特征,那就是腸胃特別虛弱,一點點異物的刮擦就能引發劇痛。當這個人痛得倒下,只要告訴他,去衙門狀告侯府可以訛到銀子,他就會去。”

江匪石搖搖頭,“查不出來的。唆使他的人必然也是蓬頭垢面的打扮,他連對方的模樣都記不清。”

秦青點點頭,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。他自然也知道這是沒有結果的一樁案子。

“你在做什麽?”江匪石看著漸漸成型的面人的臉部。

秦青搖搖頭,依然不說話。

江匪石明白了什麽,心緒竟然開始煩躁。

他看向窗外,目光有些放空,緩緩說道:“四皇子之前與小侯爺仿佛私交甚篤,但小侯爺要知道,倘若他志向高遠,那麽他日後絕不會與秦家再有一星半點的牽扯。”

秦青終於擡眸,看向了坐在自己對面的俊美男人。這正是他一直避免去想,卻又不得不面對的結果。

江匪石繼續說道:“四皇子應該感謝當年的秦王妃。”

秦王妃便是秦青的姑姑,也是導致秦家落到今日這個下場的罪魁禍首之一。

“為什麽?”秦青好奇地問。李夙夜感謝姑姑?他怕是恨不得殺了對方。

“若不是秦王妃仗著你祖父的勢,壓在當今皇帝頭上作威作福,激起了皇帝的憤怒,四皇子的母親,也就是當今皇後,恐怕早就被皇帝親手打入冷宮了。”

秦青眨眨眼,很快就明白了這話的意思。

江北城其實是大燕國的一個縮影,江北城的民不聊生絕非天災的關系,而是當今皇帝的昏聵。

那麽昏聵的一個人,為什麽偏偏對李夙夜的母親有情有義?不是因為愛和尊重,而是因為他被秦青的祖父打壓得太狠,產生了違逆的心理。

你們讓我廢掉的人,我當了皇帝偏要加倍地寵,大約就是這個意思。

若真是對發妻那般情深義重,又哪兒來的連年采選美女,廣納後宮呢?

這也從側面反映了皇帝對秦家的恨。

秦青握緊了手中的面人。

“皇帝對你們家恨不能除之而後快。如果四皇子想要那個位置,”江匪石指了指車頂棚,搖頭道:“他就得離秦家越遠越好。”

秦青放下面人,靠向軟枕,長嘆了一口氣。

江匪石拿起面人看了看,眸底湧上一團陰霾。

但他控制住了內心的郁燥,笑著說道:“所以小侯爺,試著喜歡我吧?嗯?”

秦青微垂的睫毛受驚一般顫了顫,繼而愕然地看向江匪石。這個人知道他在說什麽嗎?

“就像女子戀慕男子那般,可以同室而居,同枕而眠的那種喜歡。”江匪石放下面人,抓住了秦青的手。

秦青嚇得縮了縮肩膀,手臂連忙往回抽,卻被江匪石握得更緊。

這人的手掌總是很燙,像放在火爐上烘烤了很久。寒冷的時候,他會帶來溫暖,慌亂的時候,他會叫人更慌亂。

秦青不斷抽手,卻完全沒有辦法掙脫。江匪石的力氣竟然很大,怕是與李夙夜那樣的練家子不相上下。

“小侯爺,在這江北城裏,我可以完完全全地保護你。相信我,嗯?”江匪石慢慢地,不容人抗拒地把自己的五指插入了秦青的指縫裏。

此刻,一只大手緊緊扣住一只小手,以十指交握的方式。

秦青還在掙紮,有些抗拒。

那只胖貓喵嗚叫了一聲,揮著爪子朝江匪石撲去。

然而江匪石只是似笑非笑地睨上一眼,眸底洩出一絲飽含血氣的兇光,胖貓就僵住不動了。

“秦青,這個人的氣勢好可怕。你自己想辦法吧,我愛莫能助。”996鉆進矮幾下,把自己蜷成了一個肉球,圓圓的腦袋藏在爪子和肚皮裏,假裝什麽都沒看見。

“犧牲一點色相就行了,不會有事的。”它還給出了一個誠懇的建議。

秦青:“……”

秦青放棄了掙紮,身體也不再向後躲避,反而順勢往前一倒,軟軟地撲進了江匪石懷中。

一團馨香撲鼻的雲朵撞入胸膛,闖入心底,居住下來。江匪石眸中的兇光剎那間就消散了。他伸出另外一只手,緊緊箍住了小侯爺纖細的腰。

“呼~”

他滿足地吐出一口氣,整個身心都愉悅了。

此刻的他終於露出了真面目。

什麽如松如竹、溫文爾雅、風流俊逸,都只是用來隱藏一頭兇獸的面具而已。

“只要小侯爺安心待在江北城,安心待在我身邊,就不會有人能傷害你。”江匪石垂下頭,滾燙的嘴唇貼在秦青蒼白的耳廓邊暧昧地呢喃。

他用禁錮的方式說著保護的話。

秦青本應該害怕的。他一早就發現江匪石是一條毒蛇。

可是很奇怪,他的心砰砰跳得很快,卻沒有害怕。這詭異的心情大約都來源於雨水瓢潑而下的那一天,江匪石偷偷懸在他頭頂的那一只手吧。

“嗯。”秦青在江匪石懷裏慢慢點了兩下頭,鼻端發出小動物一般細弱的低應。

於是江匪石被完完全全取悅了。小侯爺無需做任何事,只要乖乖趴伏在他懷裏,叫他能嗅到香氣,觸到身體,感受心跳和溫度,就能讓他獲得平靜。

當然,滿足感還是欠缺了一些。

於是江匪石低下頭,咬了咬小侯爺輕薄白皙的耳尖。然後他滿足地看著這耳尖因為羞澀染上了艷麗的色澤。

“小侯爺,你也是喜歡我的。”江匪石一邊細密地吻著秦青通紅的耳尖,一邊喘息吟語,低低而笑。

現在他得到了愉悅,也得到了滿足。

秦青兩只手緊緊地揪住江匪石的衣袍,臉龐埋在對方寬闊的胸膛裏,悄悄地咬牙。

“真不要臉,竟然脅迫我!以後我要他跪在我面前,說他錯了。”秦青在心裏洩憤般說道。

“只要你不讓他上你的床,他肯定會給你跪的。”996順嘴接了一句。

秦青:“……”

蒼白的臉頓時紅得滴血。秦青越想越氣,不由磨磨牙,在江匪石的胸肌上咬了一口。

“嘶~”

江匪石仿佛在呻吟,又仿佛在喘息,然後便捏住秦青的下頜,迫使對方擡起頭來。

他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張怨恨不甘,慘遭侮辱,卻又不得不屈服的臉。然而他想錯了。

他看見了一張羞色漸濃,水眸輕顫,萌動卻又不自知的臉。

小侯爺當然是喜歡江匪石的,但他自己卻不知道。

怎會如此有趣……

“呵~”

江匪石更加愉悅地笑了,然後便垂下頭,兇狠而又強硬地奪走了小侯爺的吻。

舌尖滑膩,甜軟,勝過瓊漿玉露。

江匪石極為沈迷地吻了又吻,待身體滾燙到快要燃燒的地步才氣喘籲籲的停下。

秦青已經快要斷氣了。他放開江匪石的衣袍,捏著兩個小拳頭,軟綿綿地砸了砸江匪石硬邦邦的胸膛。

他絕不會承認這種綿軟實則是一種被勾魂的沈迷。

“你無恥!”為了挽回一點顏面,他咬牙罵了一句,過於濃重的鼻音卻暴露了他的情動。

“我的確無恥。”江匪石低聲笑了,變得比之前還要滿足。

“還要罵什麽?嗯?”他用滾燙的指腹揉捏著小侯爺比晚霞還要瑰麗的臉龐。

秦青舔了舔被吻得濕漉漉的嘴唇,極力思索著罵人的話。

他根本不知道,如果真的被強吻,感到惡心,他掙脫之後第一件事應該是狠狠擦他自己的嘴唇,而不是把那些唾液全部吮吸。

江匪石又開始低低地笑,仿佛止不住一般。

“小侯爺,與你在一起真的很快活。”他捧住秦青的臉頰,發出由衷的讚嘆。

秦青軟綿綿地推了江匪石一把,推不動,於是只能幹瞪眼。

江匪石用手指撥了撥他纖長的睫毛,又吻了吻這雙水色迷蒙的眼睛。

真的好喜歡……

馬車的窗簾便在這時被人掀開。

李夙夜站在外面,眼眸漆黑一片。

“你們在做什麽?”他的語氣很平靜,仿佛只是尋常地問上一問,然後他驟然握緊的拳頭卻藏在袖子裏發出了沈悶的摩擦聲。

他此刻已脫掉了深藍色的仆從裝,換上了玄色長袍,一根金黃腰帶彰顯著他尊貴不凡的身份。

但在華貴衣袍之下,誰也不知道,他還穿著一條膝頭粘著小巧腳印的褲子。

那是他舍不得丟棄的東西。

“回四殿下,我們在斷袖分桃。您把窗簾放下吧,免得臟了您的眼睛。”江匪石似笑非笑地說道。

秦青的臉龐便在此時變成了一片煞白。

斷袖分桃四個字,無論是對李家還是對秦家,都是禁忌。

李夙夜的拳頭發出了極為刺耳的哢噠聲。如果可以,他真想把眼前這人殺掉。

可是他選擇了一條不能回頭的路,便註定了他必須隱忍,甚至是割裂。

“小侯爺,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與你說,就當是告個別吧。”李夙夜用超常的心志壓下了幾乎快要把他的心臟蝕穿的嫉妒。

秦青看了江匪石一眼。

江匪石竟然也沒有阻撓,掀開車簾跳了下去。

縮頭縮尾的996這才從矮幾下面鉆出來,長出了一口氣。

“你要走了?”秦青坐在車裏,臉色蒼白地問。

“小侯爺,你與那江匪石真的在一起了?”李夙夜壓著心中的怒火問道。

“你知道我當初為何執意要把你帶回侯府嗎?”秦青自顧地說著。

到了這會兒,談話的節奏已經完全被秦青掌控了。李夙夜縱使有滔天怒焰也得緩一緩。

“為何?”

“因為我喜歡你。”秦青擡眸,直直地望進李夙夜的眼睛。

滔天怒焰忽然間就熄滅了,點點滴滴的雨,萬般溫柔地落在滾燙的灰燼上。

李夙夜不知不覺紅了眼睛。

“可我知道你不喜歡我。”秦青眨了眨水汽彌漫的眼。

絲絲縷縷的哀傷在這眼裏彌漫。

滾燙的灰燼被洶湧的水流席卷,變成了一片濁浪。李夙夜的心在這濁浪裏翻滾,撞出一片密密麻麻的苦痛。

“我——”

他張開幹澀的唇,想說我喜歡,卻又被秦青的話打斷。

“那時候,我在心裏暗暗發誓,總有一天,我要讓你拉著我的袍角,求我施舍給你一點喜歡。”說到這裏,秦青不由自嘲地低笑了一聲。

不用江匪石說穿說透,他也明白,自己和李夙夜是絕對沒有可能的。

李夙夜壓下翻湧的心緒,啞聲問道:“小侯爺,那你現在還喜歡我嗎?”

只要秦青說一句喜歡,他會帶上對方不顧一切地逃走。

秦青垂下眼瞼,低聲說道:“連活著都不能保證的情況下,說喜歡會不會太奢侈?”

一道雷霆轟隆隆地炸響在腦海,令李夙夜心神俱裂。是了,當整個皇族都在為了摧毀泰安侯府而發力時,自己有什麽資格說喜歡秦青呢?

自己的來意,想必秦青早就猜到了吧?那些險惡的心思,是不是幾度叫他嚇出了冷汗?

縱然有萬般喜歡,在這樣的算計之下都會磨滅……

李夙夜的眼眶酸了又酸,熱了又熱,卻不敢流露出半分痛悔哀傷。

原來他連帶著秦青逃走的資格都沒有。

“小侯爺,我明白了。誣陷侯府的案子,我會繼續查下去。”李夙夜徹徹底底心死了。

他退後一步,慢慢冷下眼眸。

卻在這時,一只白皙纖細的手從車窗裏伸出來,指尖捏著一個面人。

“這個東西還給你。”秦青說道。

連自己唯一送給他的東西都要退回嗎?就這般厭惡排斥,恨不得一刀兩斷?李夙夜的心在滴血,卻還是接過面人,強迫自己勾起唇角。

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面人的臉,然後便凝住了。

這面人……

這面人竟然被捏成了李夙夜自己的臉,雕刻一般深邃,如琢如磨,細膩生動。倘若不是牢牢把自己的臉記在心間,又如何能夠一點一點把它還原?

真的不喜歡了嗎?

這分明就是喜歡!

眼眶裏的濕熱差點化成淚珠滾落,李夙夜死寂的心瞬間瘋狂地跳動。

他猛地擡頭看向秦青。

秦青卻又把面人拿了回去,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把腦袋往左掰了掰。

“你左臉最好看。”他把面人遞回去,笑著說道。

陽光落在他的眼睛裏,閃出的卻是一片淚光。

“我的葉禮再也不會回來了是嗎?那我只跟葉禮說再回。”秦青擺擺手,然後便把腦袋縮了回去。

江匪石適時跳上馬車,拍了拍車夫的肩膀:“回侯府。”

馬車緩緩開動,徒留李夙夜握著一個面人站在原地。淚光也在他的眼眸裏閃動,最終卻化為一往無前的堅毅。

為了保護秦青,這條路縱使是萬丈深淵,刀山火海,他也要趟。

秦青靠倒在軟枕上,長長地吐出一口氣。

996好奇地問:“你真的不喜歡李夙夜嗎?”

秦青呆楞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搖頭:“不喜歡。”

996放心了,“那就好。不要喜歡上命運之子,會變得不幸。”

秦青沒有追問什麽是命運之子。他裝作困倦地打了一個哈欠,然後便趴伏在矮幾上,把自己微微發紅的眼睛默默藏進了臂彎裏。

江匪石掀開車簾走進來,沒有打擾秦青的假寐,只是愛憐地撫了撫秦青的長發。

一個時辰後,泰安侯府到了。

秦青無精打采地從馬車裏爬出來,揉了揉發紅的眼睛。

站在車下的江匪石伸出雙臂,掐著他的細腰把他抱下來,抱到途中忽然松了松手,假裝力不能支的樣子。

秦青害怕摔倒,連忙摟住江匪石的脖子,在江匪石的臉頰邊發出一聲驚呼。

江匪石這才摟緊秦青,低聲笑了。

“嚇你的。”

秦青蒼白的臉瞬間染上氣惱的紅暈,無精打采的模樣徹底消失了。

“在官衙門口那個吻,是不是你的初次?”江匪石沈聲問了一句,掐著秦青纖腰的手十分用力。

秦青瞪了瞪眼:“不告訴你!”

“你爹快出來了。你信不信我會當著他的面親你?”江匪石笑著咬住秦青的耳朵。

996站在車轅上出主意:“說不是,氣死他!”

秦青蹬了蹬腿,想要下地,江匪石卻把他舉得高高的。越過江匪石的頭頂,秦青看見了快步跑來的秦德懷。

“是是是。是第一次。”秦青連忙低喊。

“會不會有第二次,第三次和數不清多少次?”江匪石把手臂舉得更高了一點。

秦青連忙答應:“會會會。”

江匪石這才把人放下,伸出手理了理小侯爺略微淩亂的頭發和衣袍。

秦青狠狠碾壓他的腳背,用羞紅的眼睛氣鼓鼓地瞪了一眼,這才火燒屁股一般跑進侯府裏去了。

江匪石站在門口看著小侯爺的背影,嘴角的微笑慢慢淡去,變作了得不到滿足的壓抑。

餐桌上,秦德懷正忙不停給兒子夾菜。

“那葉禮竟然是四皇子?”他後怕不已地問:“咱們沒在他眼皮子底下幹什麽壞事吧?”

“沒有吧。”秦青給996餵了一口紅燒肉。

陶然冷笑道:“怎麽沒有?你們想把二十個孩童扔進河裏溺死!”

秦德懷臉色陰沈下來,斥道:“你能不能別再拿這個說事?誰要溺死那些孩子!”

“哼,你們這些達官貴人,何曾在意過我們平頭百姓的生死。”陶然用筷子胡亂攪拌著碗裏的米。

“倘若我不在意,你現在如何還能活著?”秦德懷頭一次露出侯爺的威儀,冷冷說道:“一場戰役,為了誘敵深入,往往可以派遣數千甚至上萬的士兵去當誘餌,這樣的傷亡僅僅只是為了奪取一個山頭罷了。而這樣的傷亡,卻可以保證我們大燕國所有百姓不用遭受戰亂之苦。四皇子十幾歲就開始打仗,他的心比任何人都狠。站在更高的位置,想法自然與我們這些人不一樣。你耿耿於懷的事,於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麽。”

陶然用筷子狠狠戳碗,卻無話可說。

秦德懷紅了眼眶,嘆息道:“四皇子是為了什麽來的,我大概能猜到,更何況他還潛入侯府查探了那麽長一段時間。陶然,我給你一萬兩銀子,你明天就走吧。侯府不久便會覆滅,你走了至少不會被牽連。”

陶然握筷子的手忽然僵住。

秦青瞥她一眼,淡淡說道:“陶姨娘,你可知,那些歌謠是齊似風叫人傳唱出去的?”

陶然臉色微白,慌亂搖頭。她知道,可她必須裝作不知道。

“為了扳倒我們侯府,齊似風放出了歌謠,卻遲遲不願放出官糧。官糧不放,這些日子有多少人餓死在路邊,你可曾想過?我們侯府一直力所能及地接濟流民和附近的百姓,可齊似風這個父母官卻在餓死他的子民。你說說,到底誰殘忍,誰仁慈?”

陶然聽得呆楞。在此之前,她從未意識到官糧不發會造成這樣的後果。她張了張嘴,卻說不出半句話。

“你啊就是吃的太飽了。倘若我爹沒把你帶回來,你恐怕也會變成被齊似風餓死的災民之一。”秦青譏諷地笑了笑。

陶然低下頭,蒼白的臉頓時漲得通紅。她不會餓死,因為她是齊家的婢女。她也沒有辦法代入流民的視角,去真正看見那些苦難。

羞愧感像水面之下的暗湧,被她壓抑著,卻又會時不時地泛出漣漪。

秦青看向秦德懷說道:“爹爹,你還沒問我四皇子是怎麽斷案的呢。”

“對對對,案子怎麽判的?”

陶然的筷子又開始攪動。

秦青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下,搖頭道:“四皇子當著好多人的面斥那齊小姐沽名釣譽,假仁假義。”

“的確是假仁假義。”秦德懷搖頭。

陶然的心越發惶恐驚懼。她萬萬沒想到,簡單施一個粥竟然也有那麽多門道。所以說侯府是對的,齊家卻錯了?

小姐現在是不是恨死了我?少爺呢?少爺怎樣了?我,我怎麽會如此愚蠢!我應該問一問小侯爺為何要在米裏摻石頭的!小侯爺不是真的壞人,他那麽做一定有原因。我真蠢!蠢死了!

所幸陶然力氣不大,否則她當場就能把手裏的筷子捏斷,露出破綻來。

“去的路上,四皇子還說齊似風是個善於理政的人才,想提攜他。”秦青又道。

陶然屏住呼吸,心臟卻一陣急跳。她忍辱負重留在侯府,不正是為了幫助少爺鏟奸除惡嗎?少爺他若是入了四皇子的眼……

然而陶然卻又清楚地知道,既然小姐都遭了訓斥,少爺又怎麽可能逃脫責罰。

果然,秦青在一旁說道:“案子審完,四皇子對齊似風說像你這樣的糊塗官,比貪官汙吏更害國害民。嚇得齊似風當場跪下了。”

“哈哈哈,四皇子罵得很對。那齊似風豈不是斷了仕途?”秦德懷笑著問道。

“大約沒有更進一步的希望了。倘若四皇子有心徹查他,怕是腦袋都會留在江北城。”秦青搖搖頭。

哐當一聲,陶然的筷子落在了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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